睡前總很喜歡留一盞小燈,閉上眼睛,拉拉棉被蓋住肚子,有種安心的感覺,胡思亂想明天的我會是什麼樣子,慢慢進入夢鄉。
不想睜開眼睛的早晨,從側面照進來的陽光固執的穿過薄薄眼皮,映入我的視網膜,哇喔,又得早起啊。
不想離開總是讓我睡的很舒服的榻榻米,啊——。如果父親沒有這麼嚴肅,又常常板著一張臉,實在不想這麼早起,就算再怎麼努力讀書,未來也一定和爸爸一樣當上老師吧。
雖然比起沒有土地的佃農他們和很多台灣人來說,老師和醫生已經屬於很體面的工作了,但還是打從心底排斥,被安排好的人生實在無趣。
隨手收起今天要上的課本,穿上黑色的制服和帽子,得益於父親嚴格的指導,衣著總是整齊乾淨的。
「山本晴啊,早餐做好了,來吃早餐喔。」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,很有溫暖的感覺。
踩著快速的步伐,穿過寢室門口,到餐桌上坐定,期待今天的早餐,父親早已坐在餐桌前,穩重的說:「兒子,今天上學一樣好好學習,未來跟我一樣成為老師,我給你的考古題好好練習,不要丟臉。」
「好的,父親。」一早起來的訓話真是讓人受不了,但隨著香味傳來,再大的問題都不是問題。
外皮酥脆內裡鬆軟的吐司,抹上蒜香撲鼻的醬料,口水直分泌真令人受不了,一盤簡單的吐司和暖暖的紅茶,卻是我最喜歡的搭配。
一家人到齊入座,由父親引領我們雙手合十,感謝「食物」,感謝與食物生產相關的人們,沒有大家的共同努力,我們是不可能單獨生存下來的:「我開動了。」
終於可以好好吃早餐了,吃完早餐趕赴學校上課!
走出家門,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氣,好舒服啊,到學校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,向前一步一步邁進。
從小在台灣長大,聽母親說我們的故鄉在日本,但因為父親被派遣到台灣擔任教師,所以一家人一起到這兒落腳,政府的待遇不錯,負責教台灣人日語,讓他們逐漸以日語對話。
所以除了在學校上課有其他同伴,遇到台灣的小孩總是隔閡很深,太過禮貌、太過生疏。
雖然從小就有學習閩南語,也能和臺人交流,但是一道鴻溝還是很深,很深很深。
走過田邊小徑,望著正在鋤地的農夫;走過不平整的小路,哼著不成調的小曲,享受這一刻的自在,在震耳欲聾的寂寞中,享受自己用歌聲開闢的小天地。
再遠的路,只要一步一步走總會到達。
不知不覺又抵達了,還是抵達了。
「山本晴,早安!」同學道。
「早安!今天天氣真好」我回覆。
一邊向教室走,一邊想著放學後該去哪裡走走呢?
「考試準備好了?」
「當然囉,老爸的壓力在後面推著我前進,從早上就在問我考試準備好沒。」雙手抵住同學的背向前出力,被我推的向前大步走去,差點沒跌倒。
「看吧,就算走得不穩,甚至跌跌撞撞的,有人推著你一樣會快速前進的,雖然過程可能不是很愉快,哈哈。」最後一個施力送他快跑兩三步後才終於停下來。
「有一個老師老爸、嚴肅的老爸,實在沒有想像中這麼好,唉——走吧走吧。」
上課的時間過得很快,考試的卷子寫得飛快,第一名的成績穩穩的。
千篇一律的上課學習,實在非我所愛,忙碌又無聊的生活中,我到底可以學到什麼。
看看身邊的同學,有些可能成為老師,有些可能跟隨父親的職業當個警察,或者繼承父親的商業王國,這些都不是我的願望,一想起來就好無趣的人生,日復一日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。
拉起書包揹帶,一個巧勁順過頭頂,斜背在身後,向教室外、學校外離開,厭倦了無新意的生活。
或許應該讓自己有些改變,說做就做,趁著天色還早,這次走走看之前一直想走的另一條小路,我想即使走錯也還來得及回頭。
「好的、應該沒關係的,腳步走快一點就好,我可以趕在時間到之前回家的!這一次我選擇左邊的路走,只要等等
找機會靠右邊走,應該能回到原路的。」
自言自語的激勵一下自己,看向未知的前方。這條路慢慢的向前走,但是地勢有越走越高的趨勢,微風吹過,稍微能感到涼意,不自覺的書包換到身前抱著,藉此能暖和一點。
隨著向前快步走去,原本能容納五人併排的路慢慢轉變成只有兩人能一起走的小徑,周圍也益發荒涼,聽著間斷的鳥鳴聲,開始猶豫是否要馬上回頭。
「今天的冒險就只能到此為止了嗎?」自己問自己是否還要再走一小段路,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彎回大條路的右轉小路,再不回頭怕就會耽誤到回家時間了。
再堅持一下吧!
「大不了待會再走快一點回家就好了,沒事的。」心裏想著就跟父親說的一樣,不要輕言放棄。
於是再向前走了一段,在道路旁發現了一條小溪,清澈的水映照著陽光,閃閃發光的,向右邊的高地看去,隱約看見一棵大樹,伴隨著輕輕的歌聲。
輕快好聽的女生歌聲:「追尋自己的路/只要是認定想要/就算路遠天高/也說不定能達到/為了活下去/絞盡腦汁用心思考/再堅持一分/再堅持一秒/我知道/成功就像天使飄渺/誰都聽說卻不曾親眼見到/歷經無數跌倒/堆疊傷口難熬/以淚水當成長養料/誰說/幸福不會再下一個轉角」
第一次感覺到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揚,手不自覺地握緊顫抖,忍住想要大聲歡呼的心情,不想嚇到她,第一次遇到也喜歡唱歌的人,像是終於找到同類,雖然因為那邊地勢較高沒有看到女孩長什麼樣子。
但是又無法前往去打聲招呼,因為從上坡傳來的歌聲是閩南語唱的!
從沒有一次和台灣人的交流是順利的,一道鴻溝,還在身前,所以我不敢勇敢的向前詢問,怕再次受傷,之前失敗的挫折還在心中隱隱作痛。
雙手緊緊握住身前的書包,我選擇轉身就走,討厭沒有勇氣的自己懦弱的踏不出哪怕一步。
但明天的放學過後,我又踏上了這條特別的道路,坐在溪流旁的巨石後,雖然只是當一個默默的聽眾,聽著溪流聲、鳥鳴聲,大大的山區小小的天地裡,那女孩的歌聲,也在。
鬧鐘響起,把我從夢中吵醒,不想睜開眼睛的早晨,從側面照進來的陽光固執的穿過薄薄的眼皮,映入我的視網膜,哇喔,又得早起啊,今天好像沒睡好,好累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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