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被芷妍一家幫忙,父親是非常感謝的,經過好一陣子的休養之後,帶我去登門拜訪。
  
  出門之前,媽媽幫我整了整衣領,看一下頭髮有沒有打理好,衣服有沒有皺褶,鞋子有沒有擦亮。
  
  父親則是對著鏡子,詳細的整理好衣服,確認好要致謝的禮物,一大盒的煙燻鹹豬肉,這可以存放很久,對我們來說也是難得的食物。
  
  一切準備就緒,和家人一起前往芷妍家。
  
  很久沒有和父母親一起走出家門,我提著豬肉禮盒,父親在我休養的期間,已經打聽確認到芷妍家的位置,帶著我們一起前往。
  
  天氣很晴朗、微風帶動頭髮微微的飄動,很舒服的天氣,讓我躺了好一陣子快生鏽的身體感覺格外輕鬆。
  
  「等等見到人家父母,要好好的謝謝他們,沒有他們背你到醫院不知道你要怎麼辦。」媽媽提醒似的再跟我說一次。
  
  「媽媽,我知道的。」除了背著我到醫院很強壯的後背,其實我更感謝那一個熟悉的陌生女孩,在我最無助的時候,義無反顧的出現在我面前,伸出很珍貴的援手。
  
  其實我覺得在台灣身為一個日本人,不是高高在上的象徵,而是感受到一種被孤立的特殊對待,能等來的不是伸出友善的手和認同。
  
  而是遠遠的看來的冷漠眼神,和一堵看不見的高牆。
  
  不知不覺經過小溪、持續向上走過我沒踏足的小徑,氣溫稍微又下降了些,雖然有些冷但是感覺挺棒的。
  
  又經過一段路,抵達一戶小矮房,四周圍起來的籬笆看起來捆的很牢靠。
  
  「父親,這就是送我去醫院的一家人的家嗎?」我問道。
  
  「對,等等要跟他們好好道謝。」父親順了順外套的下擺,呼喊有沒有人在家。
  
  而到外面幫我們打開門的是芷妍的父親,名字叫做林煒,幾乎可以說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。
  
  「嘿,你們好啊,這麼大老遠跑一趟,剛好中午我們有休息,進來坐一下啊。」伯父抓了抓屁股,很熱情的推著父親的背,歡迎我們到客廳去做,很簡樸的木頭長桌、牆旁兩排的竹椅,和好像是他們祭拜祖先的牌位。
  
  「請坐啊,站著多累啊,坐著說、坐著說。」林煒伯父很熱情的招呼我們,露出的笑容好像能驅散烏雲,這麼說好像有點誇張,伯父看起來憨厚到不行,眼睛簡直快變成一條直線了。
  
  父親拉著我到身旁,向伯父深深的鞠了躬,我見狀也趕快跟著低頭鞠躬,林煒伯父急忙把父親扶起來。
   
  「不用這樣啦,我也是做爸爸的,很瞭解你的心情,能夠幫一點忙我也很開心,人平安最重要。」伯父請我們一家坐著。
  
  「謝謝你,兒子不懂什麼叫做危險,受你照顧了,我們有帶一些謝禮,請你一定要收下。」父親看著林煒伯父,把禮盒放到桌上放好。
  
  「好啊,沒問題沒問題。那我就收下啦,你兒子現在好一點了嗎?」伯父問。
  
  「有,他已經好很多了,謝謝關心。你這裡後面是種農作物,好像有種菠菜和絲瓜。」父親脫下帽子放到旁邊椅子上。
  
  後來芷妍的母親也出來幫忙倒水,兩方家長聊的很熱絡,父親提議幫從小沒讀過書的芷妍找一些教材,讓她上最基礎的課,至少能讀書認字,對未來會很有幫助。
  
  父親是老師,的確也有很多資源和人脈可以幫忙她們一家,說明在附近雖然學校的門檻比較高,但是他能安排,雖然沒有背景會比較辛苦,但是至少未來也有機會做一個老師,也能過比較好的生活,請他們要好好考慮一下。
  
  雖然我可以看得出伯父眉頭皺了一下,好像不想要接受這個提議,但也說會好好思考一下。
  
  最後在離開之前,我們一樣再次鞠躬道謝,踏在回家的小路上。
  
  在回去的路上,心思開始活絡起來,如果芷妍有來上課,離我比較近了,我應該有更多時間可以認識她。
  
  父親也是很認真的思考要回報他們,我都不知道父親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還安排了芷妍的就學,這也是父親的個性,總是默默的去完成很多事情,聽母親說,父親也不曾說過好聽的情話,也不曾做過承諾。
  
  可是家裡不曾缺過食物,天氣冷的時候總是會有圍巾和手套,母親說,這是最動人的情話。
  
  雖然仔細的思考然後行動是父親身體力行想教我的,但是木頭似的腦袋實在令人不敢恭維。
  
  我總有一天也要像父親一樣有能力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,在安排芷妍就學時,父親肯定遇到不少阻礙,但是最後他總能順利克服。
  
  「父親,謝謝你。」我向父親90度鞠躬,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心裡感謝的話,尤其在知道父親默默地做了許多事情之後。
  
  「把你的書讀好、上學好好去,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,我不會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工作,但是你起碼不要讓我和媽媽擔心。」父親說完轉身去燒火準備洗澡。
  
  我抓了抓頭髮,想著如果我能先成為老師,我會有足夠的薪水可以照顧家裡,然後再利用剩餘的時間來找我真正喜歡的事情,因為我還年輕,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揮霍。
  
  雖然今天已經累了一整天,但是還有一點時間可以再複習一下課業,至少這幾天要把之前沒上到的進度追回來。
  
  坐在書桌前,爭取日落之前完成複習,晚上點油燈太浪費了。
  
  最後,隔了一晚上,又走進熟悉的學校的大門,回到教室裡。
  
  「山本晴同學,有好一點了嗎?」同學問我。
  
  「有喔,人生第一次被毒蛇咬到,不是什麼太好的體驗啊,哈哈。」我捲起我的褲管,有紗布和繃帶包紮著的傷口。
  
  那時候被咬,傷口灼熱的感覺,以為我要死了,還好還有願意幫忙的人。
  
  在學校就好好學習跟上進度,期待放學後再去找那條熟悉的小溪、那棵大樹、和那歌聲。
  
  終於一天忙碌充實的課程結束,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然後吐掉,好像稍稍的放鬆了。
  
  揹起書包,一步一步踩著輕快的步伐,不自覺揚起的嘴角出賣了我愉快的心情。
  
  很幸運的聽到我想要聽到的歌聲,代表它的主人也還在,我想她應該不會躲著我的吧?
  
  我走出巨石的後面,繞路走上高處的大樹旁,映入眼簾的是大樹下坐在看似方形石頭上的背影,腳有點不夠長,所以懸空著、調皮的前後晃著。
  
  「妳好,我的名字是山本晴,上次被蛇咬,被妳幫到的男生,之前好幾次有聽到妳唱歌,妳唱歌很好聽。」第一次和芷妍搭話,有點不太敢看她的眼睛,但是稱讚的話當開場應該比較容易被接受吧。
  
  「謝謝你,我記得你,被咬到的地方有好一點嗎?」芷妍輕盈的跳下石頭看著我的腳。
  
  「有啊,腳有比較消腫了,不過回去倒是被唸了好一會兒,家人被我嚇到了,真的很謝謝妳當時馬上來幫忙,我當時也太不注意了才會受傷。」抓抓頭髮,有點不好意思的說。
  
  「對了,如果上學認字,之後你有機會可以有一份不錯的工作和薪水,可以改善家裡的經濟,讓家裡人吃好一點,想要試試看嗎?」我跟芷妍推薦著。
  
  「不知道讀書好不好,但是父親也想我去讀書,不過他也沒有去上過學校,不知道要準備些什麼,他去問一些親戚朋友,還不知道問得如何?」芷妍回覆著我,扶著石頭輕輕一用力又跳回去坐著。
  
  如果要我到一個新的地方我也會不習慣吧,可以瞭解她的疑惑,或許也是包含對不熟悉的環境的惶恐。 
  
  「我常常去學校上課,有不懂的東西我都可以跟你說,如果你有遇到問題也都可以問我。」我看了看附近沒有奇怪的動物出沒,坐在地上享受樹蔭的涼爽,和晴朗的天氣。
  
  「謝謝喔,那我就不客氣啦。」
  
  「妳唱的歌都是哪裡學的啊?」
  
  「你猜呢?」
  
  「天生就會。」
  
  「最好啦。」
  
  「教我一起唱啊,以後我也這個時間來。」
  
  「好啊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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